2007-03-16

失業


誰若是失業超過一年,他就是廢物」,一位南德大企業的人事經理對我們說。這話聽起來是如此的冷酷和沒人性,這話和勞動局顧問所作的論斷幾乎毫無二致:「誰若是失業長達一兩年,就再也沒法給他介紹工作了。」失業給人留下了傷痕,改變了受害人。

我們在公路上坡處讓她搭車的年輕婦女說:「首先,首先是時間感給破壞了。你睡上16、18個鐘頭,中午之前你不可能興奮起來,你在放大了的時間速度中活動。空閒時間?對你來說聽起來像諷刺。一切都沒有意義,真的什麼也沒有,它敲打你的頭而微弱的希望化為泡影。早在你開始生活之前,你已經給拋出去了,沒人需要你。」她已經失業兩年了。現在她在卡塞爾一家高等學校找到一個學習名額。在她培訓結束之後,她作為一名教師肯定仍然要估計到還是被拋在生活之外,沒有工作。「我還繼續幹下去,因為如果放棄會更糟。」她說:「首先我要延期。」

找不到位置的恐懼使失業者猶如一個心懷恐懼的求職新手。領取失業救濟金──儘管早已採用電匯匯款,但仍然這麼說──意味著蓋章,淘汰。沒有了工作,許多人才認識到只剩下半條命,也許甚至沒命。

我們不斷地了解到失業者的人數,但是對於長期失業的肉體上和心理上的後果,我們了解不多。克里斯蒂安.魯佩爾特斯曾問過失業者,他們怎樣體會他們改變了的處境。「失業者是二等人。」一位31歲的職員苦澀地肯定說:「他們不再有用,是外人,被拋在社會之外。」而一位上年紀的過去的小官員得出這個結論:「領養老金者和病人倒還具有社會能力,失業者沒有。」

一位35歲的接待室助手這樣形容他的處境:「開始是你覺得你沒有用處,你是一個不頂用的人。在長期什麼也沒有之後,物質上的壓力來到了,緊縮開支。」「然後開始喝酒,因為無聊,因為絕望。」另一位婦女承認說。一位過去是一家建築公司的職員說:「你會發病,要是你沒有工作!會變成殺人狂。我肯定這一點,反正是剩下一根絞索。還有什麼辦法……沒有工作,老婆跑了,你還為什麼而活著?失業兩年之後完全垮了。不正常了。」

一位二十來歲的女人,正在等機會進修,靠做臨時工勉強度日,她承認:「我很多疑,變得神經質了。人感到自己低下。我常常不滿。沒有正常的工作,我覺得自己病了。人沒有工作就不是一個正常的人。」在這裡詢問的人之中沒有一個享受過「公費休假」。一位37歲的女助理律師這樣說:「別的人以為,這些人自由了,不受約束了,而且可以整天躺在床上不起來。他們可能忌妒,肯定,但是換一個處境……要是他們知道,這不是閒暇休假,而是折磨,人渴望工作而得不到,在這種狀況下人會發瘋。會用頭去撞牆……」

勞動對多數人遠不只是謀生的賺錢手段。勞動幫助他們建立社會關係,決定他們的規章,是他們的本體的一部份:做什麼,就成為什麼。……幾乎所有的失業者都失掉了和他們同事的聯繫,感到自己和她的家庭是孤立的,由於被懷疑為逃避勞動的人和「社會寄生蟲」而受折磨。他們自己的感覺並不是「解放」,像為美化「解僱」而採用的委婉說法那樣,而是由於一個複雜的危急狀態而被遺棄了、被拋出去了,而他們憑自己的力量是無力結束這種狀態的。

馬利亞.弗里澤《失業和它的後果》
《有為與無為》,第151-154頁。三聯書店。

聊齋誌異˙藏虱

鄉人某者,偶坐樹下,捫得一虱,片紙裹之,塞樹孔中而去。

後二、三年,復經其處,忽憶之,視孔中紙裹宛然。發而驗之,虱薄如麩,置掌中審顧之。少頃,掌中奇癢,而虱腹漸盈矣。置之而歸。癢處核起,腫數日,死焉。

《聊齋誌異˙藏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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虱與鄉人之間的關係,是自我的某個部分與自我之整體的關係。

這某個部分不是潛在的,而是已經成熟到一定階段,發展為具有獨立存在的東西。但虱的獨立存在並不意味著虱可以完全脫離鄉人;一旦脫離開來,虱薄如麩,失去了活力。

而且虱所代表的自我的某個部分,是自我內在陰暗的某些東西。它發展為獨立存在,正是轉變為一相對的客體,正是在要求解決、要求克服。但是鄉人發現了卻不予解決。

自我內在陰暗的某些東西,可以被擱置,使之遠離,使之失去活力而不至干擾鄉人的生活。但由於並未真正解決,虱與鄉人終究無法互相遺忘。鄉人憶起了虱,虱憶起了鄉人的身體。

在一些情況下,時間可以療傷,但在另一些情況下,時間卻會使事態變得無法挽回。

於是,裹藏並遺忘了二、三年的東西,終究奪去了人的一生。

2007-03-14

我們


我們在黑夜裡擁抱
穿過長長的隧道
妳因糟糕的空氣而皺起的眉頭
伸進我大衣口袋裡的手
我所記得的妳的一切
都像昨天一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