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看冊

當兵期間，時間的行進方式非常奇妙，不僅時間區段的長短與出現時機很不規律，而且常在不同的心理世界之間切換。

對我來說，其中一個世界就是書。

當兵有很多零碎空閒時間，它們的出現很難預料，往往也會被突然切斷或終結。等長官出現，等搬運裝備，等集合，等射擊，等吃飯，等狀況指令，等車，等收假，等到達目的地。在這些無窮無盡的零碎等待裡，與同伴聊天之外，就是我的讀書時間。

當兵要讀書，需要一些小技巧。最大的問題就是書的體積。我待的是野戰部隊，而且我也不是預官，沒有小房間沒有辦公桌，多數時候不能帶摸魚包，但是大多數的書都太大太重，藏不進防毒面具包塞不進口袋。怎麼辦？

我的辦法就是帶著書去影印店，自己動刀把一本厚書拆成數本薄冊，把大書裁成小書，重新裝訂。比如資本論第三卷，天地頭左右邊全裁掉，重新裝訂成六小冊，變成可以放進迷彩褲大腿口袋的文庫本。一些影印書，就直接縮小印。封面或書名有點敏感的也要重新改裝。資本論每一本都變成貨幣銀行學或社會學大綱，印有馬克思頭像的Marx's Capital也改包上Research in Political Economy的自製封面。

拆書裁書的過程一開始有點不捨，後來很快變得心狠手辣，不僅不心痛而且還有快感，證明以前愛書人的自我形象完全是一場誤會，經不起考驗。退伍之後還忍不住肢解了幾本，至今看到大書依然手癢，隱隱湧動將其大卸八塊的慾望。反倒是拆書裁書重新裝訂的過程中，影印店老闆老闆娘或店員全都哇哇叫，「這精裝書印得這麼漂亮你真的要這樣做嗎？」害我還得好說歹說並追加銀兩才能完工，大概他們從來都是化零為整，如今要化整為零，有違職業道德。

除了把書準備好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與同伴或長官打好關係。有活人要跟你講話的時候，死人就要丟一邊，負責工作要先做完，某些不適合看書的時候不要太白目，諸如此類。

那麼，我都讀了哪些書？文末是目前記憶所及的列表。現在回想起來，最有趣的似乎不是那些書的內容，而是當時那些場景與同伴，那些光影，聲音與氣味。

陳映真的錄音和國際經濟戰略照理說有點敏感，不過我是在空軍官校的圖書館找到的。另外，我記得步校圖書館也有驗證精實案，自己連隊上則有李國鼎回憶錄，下基地時發現有戀人絮語和東歐短篇小說選。

午後，獨自或集體留營的午後，陽光穿過浮塵落在我的腰間。

我在新訓最後等待放假的那個上午，悶熱而嘈雜的中山室裡讀完了悠悠家園。在放假回家的夜車上讀完了The Value of Marx。神經質主體和遼闊的原野的大部分章節，是在下基地時站在裝甲車裡抱著機槍看完的。在部隊裡讀髒話文化史，真 的 非 常 實 用。鏡子一樣的歷史在寢室看完後被同梯借走了。我們在廚房被我媽借走了。Marx's Capital還沒讀完就去開槍了。


悠悠家園
神經質主體
Marx’s Capital
阿亮的博論
我們
War Time
愛上制服：制服的文化與歷史
鹽鐵論校注
楊照精選集
軍旅札記
驗證精實案
資本論
西線無戰事
The Peculiarity of British Economy
鏡子一樣的歷史-世說新語
鐵皮鼓
母鼠
遼闊的原野
Macroeconomics and monopoly capitalism
阿盛精選集
The value of Marx : political economy for contemporary capitalism
Selected Essays of John Berger
髒話文化史
上司若不變成「鬼」：屬下怎麼會成材？
頭目哈古
法國中尉的女人
李國鼎口述歷史
一枝煎匙
普世戀歌
小邏輯
A Fortunate Man: The Story of a Country Doctor
東歐短篇小說選
國際經濟戰略
Marx's Theory of Crisis
窮得有品味
藤纏樹
戰後台灣的文化特質 陳映真 社會大學系列講座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