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4-11

Silvia Bovenschen - Älter werden

當變老還是某種樂趣的時候,是什麼在主導?熱情與偶然。

不論何時何地,人總是在尋找方向。在陌生的房子裡,在陌生的城市中,在不認識的國家,最近,還包括了陌生的虛擬地帶。孩子都知道,在幾乎陌生的世界中,要先找到可依據的線索來認清方向。我還記得自己是怎麼受到青春期那嚮往可靠方向的願望所侵擾,我真的記得那種要從一整個炙熱青春期漩渦中掙脫出來的感覺。換句話說,在那段期間,我或多或少在尋求一種更高的俯瞰地位,一個安全的固定位置,從那裡,我可以撒出感情與智性的關係網絡。這是我的願望(當時我可能不會用這個詞),希望整頓這個讓我眼花撩亂的世界。我想找到精神寄託。我要給我感情生活的巨大能源一個方向。總而言之,我提供了一個點燃自己的晉級準備。

那段期間,有一次我跟舅舅上戲院。這沒什麼,我之前就很喜歡看戲,也常常去。但那次不一樣。我們剛好在漢堡,剛好我們有漢堡戲院的票,剛好這天晚上演的是顧斯達‧格林根導演的《浮士德》(我相信是第二書)。我不是很明白舞台上到底在演什麼,但是我馬上知道自己找到了安身立命之處。我完全著迷,已經準備要俯首稱臣了,卻發現一旁的舅舅呼吸聲太大。(是那個演員。是他雖然有些做作、卻精準又聰明的演技吸引我進入這個世界。時間已經隔了很久,我只能揣測當時感動我的是什麼)

那一刻,我的未來很清楚地橫在面前。我要上舞台去。其他的一切,都沈進黑暗的無意義裡。我已經有心理準備,要為這個理想犧牲一切,所有的一切。(這個年紀好危險!)

我知道我的父母不會允許我即刻跟著巡迴戲團離開,所以我先累積一些無用的知識。很快我就知道,誰演的是杜塞多夫天真的青年,誰又演慕尼黑沈重的英雄以及曼海姆滑稽的老頭。年紀再大一些,只要有時間,我就去熟悉的戲院看戲。我讀劇本,訂閱相關的期刊,學芭蕾,還偷偷溜進市立劇院的後台。

還是中學生時(可能十六或十七歲大),我聽說當地有一座知名的大學劇院。我到那邊去,後來被錄取了。每個星期二和星期四下午四點,整個大學劇院總是拋下劇本,移師到一間講堂。我好奇地跟去,就這樣誤打誤撞聽了哲學課(好大的講堂,坐得滿滿的,空氣中充滿興奮)。再一次,我又不太明白(除了「而且」與「但是」之外,什麼也不懂)阿多諾教授在講台上走來走去講的大部分內容。再一次,我又著迷了。能這麼說話且引發我思考興趣的人(即使我不明白思考是什麼),我想他一定能幫我找到方向,一定能為我展開新的世界。這裡就是我更高的、固定的位置,我想。我跟著講課的韻律和聲響流動,決定我要留在講堂裡,直到理解所有的藝術哲學理論。我也這麼做了,而且學到:固定的位置並不存在,方向的尋找沒有結束的一天,同時也理解其實是尋找本身,保持了我們的生命活絡。

然後呢?

然後呢?

然後,某個時候,下一個偶然出現。疾病大踏步而來。這場血的教訓教我放下,讓我明白在變老的過程中,我再也不能像我希望的那樣,任憑熱情與偶然帶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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