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2-31

【左右看】ECFA,社運怎麼辦


【左看】左翼回應ECFA芻議
李亮(文字工作者)


ECFA爭議至今,藍綠政黨吵得不可開交,大小工商團體也幾乎全面動員,卻遲遲不見社會部門的左翼力量對此提出看法。固然台灣社運近年來聲勢低迷,無法進行深入產業研究提出全面對策,但應仍可本於基本立場,提出相對的制衡措施。

首先,ECFA目前仍是白紙一張,確實造成社運回應與評論的困難。但各大工商團體早已透過檯面上與檯面下的各種管道,拚命填塞其與ECFA有關或無關的訴求,社運實在沒有理由不依樣畫葫蘆,把自己的各種訴求連繫上ECFA。例如,政府信誓旦旦會補償受ECFA傷害的弱勢產業與勞工,但按照目前政府為財團減稅、惡化財政的趨勢,未來政府還有多少財政能力進行此種「補償」,非常可疑;左翼似可就此提出類似「先矯正稅制不公,再談ECFA」的提法。

再回到自由貿易的基本面來看,兩岸的大資本勢將同蒙其利,而如何為兩岸受害的工農與小資本搭建共同的團結基礎,當是回應ECFA的根本原則。準此,左翼或可針對台商,提出延續反血汗工廠精神的勞動、環保與社會標準,既挑戰資本的為所欲為,也有別於保護主義式的傳統藍綠條款。


【右看】社運也該脫美入亞
王放(政治評論員)


自由貿易的施行,自1980年代以來每每引起各國國內的政治動盪,前有WTO西雅圖會議的失敗,後有韓美FTA、美國牛肉議題引發韓國百萬人上街抗議的巨大浪潮。惟獨台灣在1990年代以後社運一蹶不振,面對加入WTO問題時的回應軟弱無力,遇上目前吵翻天的ECFA議題更是完全禁聲,除了針對政府的打壓或資訊不透明喊喊民主、人權之外,竟沒有其他論述,想像力之貧乏,完全令人跌破眼鏡。

這一情境雖然不堪,倒也不是全然令人意外。東亞國家的發展,本就與西方老牌民主國家有很大不同。不僅素來並無民主傳統,經濟發展的過程更是與威權統治密切結合,始終沒有形成真正成熟的中產階級作為民主的堅實載體,多的是走向現代化的開明專制,如新加坡、中國大陸。台灣極力追求西方式的民主,但經濟持續低迷、政治惡鬥不斷,公民社會的力量發展多年依舊貧弱,不啻是華人社會不適合西方民主的証明。

既然如此,何不以ECFA為契機,趁此與中國大陸在經濟、文化層面重新連結的機會,轉入脫美/歐入亞的大潮流,對這20年來的發展進行反思,別再迷信西方的公民社會模式了。

From:台灣立報2009.12.30

2009-12-24

Tehran 2009


去了一趟德黑蘭。

好像有些想說的,但話到嘴邊又消失了。

不多說,看照片吧:Tehran 2009

2009-12-17

【左右看】世界人權日

【左看】淪為作文比賽的人權公約
李亮(文字工作者)


12月10日世界人權日,官方舉行了一系列紀念活動,其中的重點之一本是今年甫完成審查、生效程序的《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等兩公約,但此間習於玩虛弄假、視法律為空文,無人細究公約究竟寫了甚麼,不知公約其實打了台灣政府好幾個耳光。

以《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為例,該公約第七條第一款第二項規定,工作者所獲報酬最低限度應能維持本人及家屬符合本公約規定之合理生活水平;此乃國際上所謂生活工資或維生工資。但台灣的法定最低工資1萬7,280元連工作者自己糊口都嫌少,遑論以此維持「本人及家屬」之合理生活水平。

又,該公約第七條第四款規定,締約國應確保工作者之休息、閒暇、工作時間之合理限制與照給薪資之定期休假,公共假日亦須給酬;可是台灣的家護移工無法休假的問題,多年來不見官方積極作為,日前移工團體再度上街抗議。

再如,公約第十三條第二款第三項規定,高等教育應根據能力,以一切適當方法,特別應逐漸採行免費教育制度,使人人有平等接受機會;對照台灣的高學費趨勢,真是諷刺極了。


【右看】自欺欺人的「軟實力」
王放(政治評論員)


台灣於12月10日世界人權日舉行多項系列活動,今年除了加入《公民與政治權利國際公約》、《經濟社會文化權利國際公約》兩公約的批准、生效的新內容之外,不外乎是老一套的民主、人權、法治回顧與宣傳,其中除了美麗島30周年相關的政治花絮之外,最值得注意的就是重提與對岸的人權角力。

台灣向來自傲於自己的民主、人權遠勝中國大陸,在中國經濟崛起、台灣經濟相對黯淡的此刻,此種「軟實力」更成為台灣即使不是唯一、也是極重要的優勢。然而,質言之,台灣的民主與人權正如台灣的科技產品一樣,其技術專利都仰賴宗主國的認證與授權;馬總統在多個場合自述其於當選就職總統時,接到小布希總統的祝賀稱台灣為民主燈塔,感動到幾乎落淚,反映了台灣民主人權仰賴美國認可的心理結構。然而,如今的美國陷於經濟危機,在財金與各項國際議題上尚須向中國彎腰,高舉民主人權箝制中國大陸的戲碼早已偃旗息鼓,低調復低調。

在美國霸權相對衰弱、中國日漸崛起的氛圍中,重彈帶有冷戰遺緒的人權「軟實力」論述,恐不只是尷尬二字可以形容。

From:台灣立報2009.12.16

2009-12-13

【左右看】勞動黨高偉凱當選縣議員

【左看】舊瓶出新酒
李亮(文字工作者)

在剛結束的地方選舉中,隸屬勞動黨的高偉凱以4,736票,當選新竹縣議員。對台灣的普羅大眾來說,此一發展象徵著台灣政治在藍綠之外新突破;而對於社會運動而言,此一事件則堪稱舊運動的新發展。

勞動黨長期經營桃竹苗地區的工人組織,高偉凱本人更是長期投身工運與基層工會服務工作,對於工人的處境有深切體會。他本人也為了瞭解工人、推動工運而進入工廠工作或當計程車司機。即使要介入政治,他也不曾「聰明」地選擇主流的政治投機,而是從基層拉出一貫的工人勞動權利與社會福利作為其競選政見,使其當選成為普羅大眾的一次真正的政治表達。

更值得注意的是,勞動黨的組織運作方式可謂非常「古典」。從平時的工會經營、工人組織勞教、抗爭手法,乃至選舉期間的宣傳造勢與政見訴求,從訴求對象、語言到形式等,無不是早被某些後現代論者判死刑的老一套,但恰恰是這些對左翼而言再傳統不過的基本功使其勝選。

拋開各種貌似新穎的組織手法、策略與理論,高偉凱的勝選再次證明了左翼只有回到根本、組織群眾,才可能產生真正屬於自己的新政治力量。


【右看】經濟危機是最佳助選員
王放(政治評論員)


本次地方選舉,勞動黨高偉凱在竹北攻下一席議員席位,儘管就整體政治生態而言無足輕重,對於積弱不振的台灣社運而言卻已是莫大的成績。但正是因為社運積弱已久,光靠社運力量絕無可能使高偉凱勝選,使得這次勝利顯得十分特殊與偶然。

仔細分析高偉凱勝選的因素,除了新竹當地的藍綠各自陣營內部的分裂與疏忽之外,更重要的是竹北地區近年來新湧入數萬名到竹科及其附近工作者,這些人游離於傳統的地方政治網絡之外,給了勞動黨開拓新群眾基礎的機會。勞動黨向來最為人詬病的就是其毫無保留的統派立場,但由於地方選舉基本上無涉統獨,使得這一問題在地方選舉中相對不凸顯。

最重要的,2007年起的世界經濟危機對竹科造成的重創,無疑給勞動黨此一左翼色彩濃厚的團體一個絕佳的發展機會。在全球經濟危機下,不僅許多傳統產業面臨破產、關廠,就連高科技的竹科園區及相關產業也遭遇困難,無薪假者比比皆是,其中台積電的裁員風波無疑最具指標性,積極介入此一風波的勞動黨,則在本次選戰中獲得最豐碩的回報。

歷史上經濟危機常推動左翼的發展,台灣看來也不例外。

From:台灣立報2009.12.09

2009-11-21

從尸位素餐風波看公共討論品質

素孚眾望的洪蘭教授日前因進行醫學院評鑑,目睹台大醫學院學生上課遲到、吃東西或直接趴在桌上睡覺等行為,隨後撰文批評這些大學生不僅沒有過去讀書人關心國家大事的抱負,更連基本的敬業精神都沒有,難以面對國際競爭。此論一出隨即引發熱烈討論,支持、反對與修正者皆有之。然而,此些議論,包括洪蘭教授的原文在內,皆太快地從現象推論原因以及後果,甚至隨即跳躍至解決方案,缺乏對許多中間環節的理性分析以及立論前提的反思,導致公共討論的品質低下,令人遺憾。

首先,洪蘭教授、教育部官員以及其他論者每每以「競爭力」立論,不論是「台傭」說,或是「找工作輸在敬業態度」、「修通識提高競爭力」等等說法,皆將所謂競爭力當作不言自明的前提。但是,即便我們撇開「競爭力」這種財經企管領域的概念是否適用於教育領域此一具有價值、哲學性質的問題不去討論,連最基本的:究竟什麼是競爭力?競爭的標的究竟為何?在目前的討論中亦可謂一團混亂。

洪教授的原文僅一千字上下的篇幅,就出現了「關心國家大事的抱負」、「醫療品質」、「吸引人才或人才外流」等等彼此在內容與層次上皆不一致的競爭力表述,更別提此些競爭力,又與教育部官員所提的「就業競爭力」差異頗大;例如洪文憂心台灣學生到香港唸書、下一代出國做台傭,但教育部長的發言卻以台灣學生無法被香港銀行錄取作為競爭力不足的表現。若此,討論的基本座標處在游移、浮動的狀態中,討論要如何聚焦?如何不各說各話?

其次,即便台大醫學院的學生們當時真如洪文指陳的那樣態度渙散,或就算他們常常如此吧!真的就會造成他們「競爭力」(不論如何定義)低落,導致就業困難、工作品質低落、流落他鄉等等惡果嗎?很不幸,目前的討論多半停留在想當然爾地推測,或是任意抓取個別案例進行發揮,完全沒有提出任何客觀證據。然而,就本次爭論焦點的台大醫學院學生的一般就業情況而言,任誰都知道,這些惡果發生在他們身上的可能性實在不高,換句話說,前述「上課精神渙散就會如何」云云,是個明顯違背現況的推測,特別需要證據支持。但我們卻看不到這樣的東西。

要知道,對於本次討論中主要的議論者來說,上述幾點應該算不上是什麼太高的要求,他們的意見被媒體扭曲的可能性似乎也不大。但為何討論品質仍舊如斯低落,基本上未脫離一般街談巷議的水平太遠?這一問題,恐怕不只是關心教育者,也是所有關心台灣公共議題的人,都要經常反覆面對的難題。

From:台灣立報2009.11.16

2009-11-12

大法官解釋「罰娼不罰嫖」違憲

【左看】組織才是硬道理
李亮(文字工作者)


大法官第666號釋憲案做出社會秩序維護法「罰娼不罰嫖」規定違憲的解釋,值得肯定,而大法官們重視實質社會地位的不平等,而非侷限於法律地位的形式平等,更是值得注意的突破。然而,大法官依舊限於公序良俗的窠臼,未能肯定性工作相關的合法權利地位,最終並未超出先前行政院人權保障推動小組的結論。

早在19世紀末,恩格斯即指出,在消滅私有制使得婦女無需為金錢而賣淫之前,社會主義者首先要考慮的是作為現存社會制度犧牲品的妓女本身的利益,使其擺脫警察的侮辱、要求政府停止對賣淫進行追究,並盡可能地使她們不致遭受貧困,如此才能使他們保持一定程度的獨立和自尊心。而今日台灣尚未能完成的除罪、除罰,其實只是性工作者取得正常社會人格的一小步。

而在政府逐漸轉向「管理」代替罰娼之際,如何管理恐將成為下一波爭論的焦點。同時,切莫以為合法化了黑道問題就能解決。就連一般合法工作場合也無法根絕黑道,更何況是在隱蔽空間、直接涉及人身支配的性交易?歸根到底,只有性工作者更多地自我組織、自我管理,才能對抗政府、黑道或資本的力量。


【右看】歪打正著,市場無情
王放(政治評論員)


眾所矚目的大法官第666號釋憲案,起源於宜蘭兩位法官對涉及違反《社會秩序維護法》的性工作者的人道同情,推動了大法官宣示「罰娼不罰嫖」違憲。可以看出,不論以人道、法理、行政、勞權等等何種理由來論述,世人歸根到底不得不承認備受打壓的性交易市場的存在自有其「合理性」,這就是開始認識、進而尊重市場機制的第一步。

然而,台灣的法官們以及倡議的社運團體們畢竟並不真懂市場。他們從人道出發、為性交易市場開綠燈的作法,完全沒有考慮到市場畢竟無情,性交易市場中的競爭態勢很可能隨著性交易洗刷污名、合法開放而進一步加劇,導致他們想幫助的性工作者收入降低。

另一個更令人擔心的問題是,由於並非真正從市場角度思考,政府念茲在茲的所謂的合法管理,很可能只是另一種國家干預的形式,一如著名的台北圓環改建、光華商場改建的失敗案例,最終仍會扼殺性產業的發展。

從產業良性發展的角度言,政府的介入,即所謂的管理云云,實在是越少越好。最好的方法是輔導更多優質的業者進入此一市場,透過市場機制以良幣驅逐劣幣。

From:台灣立報2009.11.11


大法官釋憲文與意見書

◎恩格斯的論述出自他1892年12月22日寫給倍倍爾的信,相關內容與背景如下:







2009-11-03

巴西拾荒者大會

【左看】基本人權,何必曰綠
李亮(文字工作者)

提到拾荒者,你會想到什麼?可憐、邊緣,還是近來流行的環保觀念?11月2日,南美洲的巴西召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大會,與會代表是上千名的巴西拾荒者,同時也有其他十多個國家的拾荒者組織代表與會,並吸引了上千名的各路人士參加,現任巴西總統魯拉也是其中之一。儘管會議以「循環再生的拾荒者」為標題,但仔細檢視即可發現,真正的重點仍是那再傳統不過的基本人權。

有別於台灣或歐美常見的獲利豐厚的企業化環保公司或大型慈善團體,這些與會代表所屬的團體,所組織的都是底層的拾荒者,所討論的議題則集中在:如何扭轉社會對拾荒工作的歧視、改變地方政府的打壓、爭取應有的社福權利、透過集體力量改善勞動條件、如何與所在的社區協調以使工作進行更順利等等。

這一切,當然與環保有關,但更與一個職業的勞工權利、乃至底層民眾的基本人權息息相關。以環保之名喚起世人與政府的重視,固是好事,但要穿上綠裝才能引起關注,究竟是反映了世人的環保觀念日益進步,還是對基本人權長期漠視呢?


【右看】都市治理的雙重課題
王放(政治評論員)

工業革命以來,許多無法回歸自然的人造物被發明出來,人與自然之間的物質交換循環被打斷,所謂的「垃圾」於焉而生。而伴隨著都市化的腳步快速前進,規模巨大的垃圾與同樣龐大的都市貧民,也如夢魘一般地跟隨現代文明而繁衍,雙雙成為都市治理的重大課題。

由於許多都市貧民依賴垃圾維生,往往成為收集家庭或公共場所垃圾的第一線人員,近來成為許多國家處理環保與都市貧民雙重問題的重要切入點。比如11月2日在巴西召開的拾荒者大會,巴西總統盧拉親自與會,成為巴西政府與拾荒者協調的重要平台,藉此溝通各項環保措施、協調拾荒者接受訓練,並提出優惠貸款協助拾荒者購買機器等。

除了把拾荒者納入環保體系之外,另一個面向則是透過環保產業的發展改善拾荒者的生活條件。但相較於前一面向,此後一面向政府未必有強大動機為之,往往需要公民運動自下而上的壓力。如2008年3月1至4日在哥倫比亞召開的國際拾荒者大會所指出,在拾荒者組織較強大的拉丁美洲,政府的回應也較積極,而亞洲的組織在這方面則較弱。

From:台灣立報2009.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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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源回收並不是小生意。美國最大的資源回收公司Waste Management (WM)可以進入財富企業排行榜,名列第181位,其中很多是處理工業、商業活動所製造的廢棄物,不是一般家戶的廢棄物。

即便是處理一般家戶可回收資源的所謂「拾荒」,也可以經營出相當規模。商業週刊即報導過台灣一家營收達幾十億元的「第一資源回收物運銷合作社」。

在國際上,底層、零細的小拾荒者,在整個資源回收「產業」中佔的份額註定不高,但他們也有組織,而且有國際串連,並且用各種方式參與近來的各種國際性環保倡議,包括年底的哥本哈根會議。就目前接觸到的資料看來,這類組織在拉丁美洲發展最強。

‧參考:2009年巴西會議網頁,以及IPS的報導

‧2008年3月1~4日,在哥倫比亞召開第一屆國際拾荒者大會(會議報告)。並可參考這篇報導:〈Waste Picker: 21st Century Profession〉,從中透露出世界銀行等主流機構對此些組織的態度。

‧這個Inclusive Cities Project網頁,連結了許多各國的拾荒者組織相關資訊。還有這個:WIEGO組織的網頁

2009-10-31

羊男的迷宮


這是最近看的最令我難過的電影
過了好幾天之後
我才能夠比較平靜地回想整部影片的內容

大致的劇情與敘事結構就不說了
請參考這篇

我只想說
儘管可以把游擊隊在片尾的勝利看做是某種希望
而且小女孩最後也確實到了神話王國當公主
但在殘酷的現實世界中
他們實際上都沒能存活下來
游擊隊在佛朗哥獨裁下最終都會被消滅
小女孩的夢想則是以死亡為代價

另一個世界的救贖當然不是正義
結尾不過是商業片不得不然的happy ending
真正的訊息是
一切的真與善在此世間都無法長存



編導之所以讓游擊隊說出:「他連你的名字都不會知道」這樣可怕的話
不知道腦中是否想著佛朗哥政權曾犯下的歷史罪孽
佛朗哥政權在處死或長期監禁異議份子的同時
計畫性地將其子女奪走
送往教會學校或公立收容所
改去姓名、抹去出身歷史
企圖把他們改造成法西斯政權的好國民
這些人許多至今仍在人間
為了找到自己的根而尋尋覓覓

在這個脈絡下
「他連你的名字都不會知道」當然意味著復仇
似乎也隱含有重新開始的某種希望

然而
我相信這是錯誤的態度
歷史不可能用刪除法來改寫
只有積極面對、清理
才會有真正的批判

2009-10-27

【左右看】如果吞火可以拿高分

【左看】中產家長的集體焦慮
李亮/文字工作者


鬧得沸沸揚揚的麥得事件,堪稱近來最驚悚的文教新聞了。撇開詐騙、違反法規施教等面向,最令人震驚的莫過於家長們觀看學童吞火而鼓掌叫好的畫面。究竟是什麼使得原本應該是孩子保護者的家長,變成了虐童的共犯?

與傳統刻板印象中的直接虐童案例不同,從該機構的高額收費可以看出,這些家長絕非經濟困頓的一群。而且,這群家長也決非信奉傳統打罵式、填鴨式教育的家長,否則針對具體課業的一般補習班即可滿足其需求,而麥得顯然不是這種補習班,其招牌是針對心智、潛能這類高層次能力的訓練機構。

這種對潛能開發的信仰,或者說對於心智能力不如人的深刻焦慮,之所以強大到連孩子都要送去麥得以五花八門的方式進行「開發」,一方面當然來自心智、潛能這類能力的無法量化、難以捉摸以致更添焦慮,另一方面則是當下社會的競爭快速加劇,而中產階級因其「中間」的社會位置,反而對於各種競爭壓力(特別是這類高層次能力的競爭)更加敏感。

是以,如果家長們確實被催眠,那麼該是被自己、以及這個社會所催眠,以致於看不透自己身上被挑起的種種壓力與焦慮,看不透這個社會。


【右看】理性缺位的台灣社會
王放/政治評論員


麥得事件爆發至今,學童受到的種種待遇當然是最令人咋舌的,諸如吞火、劈木板等形同特技表演的場面之外,還有家長披露的種種體罰、毆打、責罵方式,任誰都不能不同情這些受虐的學童。但撇開業者與家長的責任之外,案例中透露出的對所謂「潛能開發」的社會迷信,恐怕是更為可議之處。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當然是所有家長一致的心態,期待子女成績優異,本身並無問題。但誰能證明這些潛能開發真的有效呢?坊間潛能開發的課程不知凡幾,從另類宗教到體能鍛鍊,手法五花八門,真的對心智能力實質的增進嗎?退一步來說,即便潛能開發真的有效,在現行的評量制度之下,潛能開發所指向的種種心智品質,諸如性格、忍耐、創意等等,真的與其學業表現有正向關係嗎?其關聯的程度又真的大到值得投入如此之多的心力為之嗎?

這種種命題,恐怕都經不起嚴謹的實證檢驗,但我們的社會與家長卻依然熱中於送小孩上各種才藝班或潛能開發課程,包括讀經、坐禪、瑜珈、學樂器、練武術、記憶術、速讀法、思考術等等,歷久不衰。此種社會集體對於「教育」這件事的非理性,恐怕才是最大的問題。

From:台灣立報2009.10.28







2009-09-16

【左右看】WTO批准巴西制裁美國棉花補貼

【左看】小贏是大輸
李亮(文字工作者)


針對巴西於2002年9月提案指控美國對棉花業進行補貼一案,WTO於8月31日做出新裁決,批准巴西對美國採取報復措施,根據2006年的數據計算,其數額可達約2.95億美元。巴西稱讚此結果顯示WTO機制確實能夠正視已開發國家與發展中國家之間的不平衡,然而從整個案件過程看來,這更可能再次證明了WTO對大多數發展中國家毫無幫助。

首先,巴西並不是受害最嚴重的國家,但類似案件的提出與爭訟費時費力,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太小太窮,根本無力負擔,自始就被排除在利用此機制的可能性之外,只有已開發國家與少數發展中大國玩得起,凸顯WTO規則的偽善。

第二,即便發展中國家針對一兩項產品在WTO機制中獲得勝利,許多國家由於在政治或經濟上依賴美國支持,根本不可能對美國實行有意義的報復,最後不是放任美國違規,就是選擇與美國進行妥協,如巴西2005年便已勝利但選擇妥協。

最後,WTO的規則早已預設為自由貿易至上,不論個別案件誰勝誰負,自由貿易的教條一日不除,貧窮的發展中小國永遠是最大的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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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看】巴西帶頭開新局
王放(政治評論員)


巴西與美國就美國的棉花出口補貼問題爭訟多年,8月31日終於獲得WTO裁決,允許巴西對美國實行相應的制裁措施,以2006年數據計算,制裁數額可達約2.95億美元,巴西更預估,若以2009年的數值計算,制裁金額可能上看8億美元。更值得注意的是,該裁決還同意巴西在一定條件下對美國的智財權產品進行額外的跨部門報復。

此一裁決無疑為所有發展中國家大出了一口悶氣,也強化了巴西在發展中國家陣營中的領導地位。眾所周知,美國對其棉花的補貼數額極大,年年超過西非、中非等棉花出口小國(如布吉納法索、馬里)的全國生產總值。而且由於美國多年位居世界棉花出口第一大國,其價格對世界棉花價格的影響舉足輕重,令生產棉花的小國痛苦不堪。而美國的補貼由於其國內體制的特殊性,並非流向小農,而是大部分流向企業化經營的大農場主,對於發展中國家的小農構成極不公平的競爭壓迫。

美國此種作法早已不是新聞,也經常成為反全球化人士的口實。但街頭抗爭多年根本毫無進展,如巴西這樣老實回到場內穩扎穩打,才能真正帶領發展中國家開展出新局面。

From:台灣立報 2009.09.16

【左右看】南非運動員遭性別檢查

【左看】溫情體育的父權底流
李亮(文字工作者)


體育活動向來是國族主義的重要標的,總是被施以舉國上下團結、跨越一切分歧的裝扮。然而,若是處於這種意識形態運作核心的運動員「不男不女」,即跨越或打破性別二分法的人,則這種溫情脈脈的氣氛很可能會立刻變得無比肅殺、險惡。

去年4月,前南非國家女足球隊隊長西梅拉內(Eudy Simelane)因為公開自己的女同志性向,在公園內遭受輪暴並殺害。此類企圖透過強暴等暴力行動來「矯正」女同志性向的暴行,在南非屢見不鮮,特別因為西梅拉內取得耀眼的運動成就,更被視為「挑釁」主流性別體制的罪狀。

上個月在柏林的世界錦標賽中獲得女子組8百公尺金牌的南非田徑選手瑟夢雅(Caster Semenye),則因其外表陽剛而被懷疑性別,被要求接受正式的性別檢查,非要驗明她究竟是男是女不可。這種只能接受兩種性別、絕不容忍其他可能的邏輯,正是潛伏在體育溫情背後的底流。儘管瑟夢雅後來在雜誌專訪中以一身豔麗的女裝亮相,稍稍解除了父權的壓力,但隨著國族主義在全球化下不斷極端化、沙文主義化,類似案例恐仍持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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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看】一切為了公平
王放(政治評論員)


來自南非的年僅18歲的田徑選手瑟夢雅(Caster Semenye),8月19日於柏林的世界錦標賽中獲得女子組8百公尺金牌,南非舉國歡騰。但因為瑟夢雅過去的成績並不出色,近期卻出現不尋常的大幅進步,因此引來相關單位的懷疑,遂仔細檢視瑟夢雅的種種情況,包括要求她接受性別檢查,引來各方抨擊。

此事本是單純的體育規則問題,卻因為扯上性別、國族問題而引發軒然大波。事實上,要求體育選手接受性別檢查並非沒有前例,在奧運等國際賽事中都曾經出現過,因為選手的性別直接關係到其體能狀況,性別檢查的目的就希望是求得選手間立足點的公平。過度敏感的社會學家可能會以此大做文章,說這就是他們所謂「性別乃社會建構」的最佳例證,但從競賽公平的角度,這實在是無可厚非。

當然,這並不抹煞社會上確實存在對於同性戀或跨性別者的歧視與各種暴力犯罪,體育活動當然也不是在真空中進行,因此處理這類事件便應該格外小心謹慎,避免給外界錯誤印象,或對當事人造成傷害。

From:台灣立報 2009.09.09

2009-07-05

非關母親節的《母親》




片名為母親
其實只是藉母親形象來批判日本軍國主義
而且深入到反天皇國教的層次
是近年看到最好的批判

導演刻意將門框納入畫面
全片視角與其核心人物母親保持著某種距離
其實不僅只是電影美學語言
而是布萊希特式的反移情手法
讓觀者從一個適當的距離審視人物
有空間不斷思考角色情節之外的社會因素

影片最終
母親的最後遺言
「我不想和他在天國相見,我要活著時見到他」
是最沈痛的控訴
否定了抽象的虛假的宗教式救贖
不帶任何幻想
始終立足於人間的真實痛苦與希望

2009-07-03

Stiglitz及其不滿 - News and Issue 2009.07.03

Wall Street’s Toxic Message - Joseph E. Stiglitz

面對美式資本主義的壓迫,當人們還溫順可憐時,Stiglitz很樂於扮演良心經濟學家的角色,當人們似乎真的開始造反了,Stiglitz卻急著跳出來大叫:這些傢伙反市場、不民主,還威脅美國國家安全!

寫過《全球化及其不滿》的Stiglitz,這幾年因為屢次批評國際貨幣基金、世界銀行與市場基本教義派(market fundamentalism),常被誤以為是正義或開明人士。但從此文看來,Stiglitz其實才是自由市場的真正捍衛者,對於所有真正挑戰市場、從而在他看來也就挑戰美國霸權(所謂美國的「安全」)的另類道路,Stiglitz在心底則抱著毫不含糊的的敵意。

Stiglitz在這篇文章中指出,美國在本次金融危機的醞釀、爆發以及後續因應的過程中的種種表現,一再坐實了許多第三世界國家對於美式資本主義的懷疑,因為美國所有的作為都與它對外的說詞不一致。

1980年代以來的新自由主義私有化、自由化,據說是為了提升第三世界國家的經濟效率,實際上卻讓這些國家經濟更糟,讓美國資本大舉入侵;自由貿易、解除管制的說詞響徹雲霄,但美國對自己的農業卻依舊高度補貼,遇到危機還立刻祭出「買美國貨」的保護主義措施;當初東亞金融風暴時,美國專家開出來的藥方是緊縮財政、提高利率,如今的這些專家面對美國金融危機,卻大力推行赤字財政、降低利率;美國據說是民主的,但菁英們在華爾街與華盛頓之間自在遊走的事實,卻讓人不禁懷疑這種民主的本質為何。

第三世界長久以來都持續有關於該走資本主義或社會主義路線的辯論,而Stiglitz擔心,本次危機將會使第三世界的領導人從原本懷疑美式資本主義的立場,走向根本否定市場的作用,轉而擁抱各種形式的國家干預。而這種干預,在Stiglitz看來,將必然導致經濟失敗,從而對全球的穩定與美國的國家安全形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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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所周知,Stiglitz始終認為市場不是完美的,市場會有失靈的時候,因此在政策上需要某些適當的干預措施;這種看法使他與Friedman及一干Chicago Boys有所不同。但在理論層次,Stiglitz只是修改了市場會自我調節此一假設,對於新古典經濟學的其他核心命題則並未有太多觸動,整體結構更是基本一致。其理論方法就像是獨角獸理論。Chicago Boys是堅持獨角獸(自由市場)就是現實,睜眼說瞎話。Stiglitz之類的稍微正常點,但仍舊一個像獨角獸一般實際上並不存在的自由市場模型來與現實作對照,針對不一致之處進行理論修補;這早有學者談過。

而當Stiglitz認為其他國家對經濟發展模式的某些選擇,將導致對美國安全的威脅時,他的政治立場就與其他美國資本主義的捍衛者沒什麼太大差異了。唯一的差別只在於他是在理念層面進行捍衛,而非動刀動槍的那種。

另可參看這篇評論:史迪格里茲的三個誤會

2009-06-09

【左右看】彭總裁的亞元夢

【左看】亞元的空想與現實
李亮(文字工作者)


本月7日央行總裁彭淮南回母校接受榮譽博士學位,致詞時談到台灣屬於小型開放經濟體,匯率容易因為國際熱錢炒作而上下震盪,衝擊相關的進出口行業,因此,「假如」亞洲發展相近、往來密切的國家能建立亞元,便能避免此一問題。彭總裁的亞元說當然言之成理,但從其上下文看來,恐怕只是對學生演講時順帶提及的一種學理上的可能,現實上未必有何實際政策意義。

從另一個角度看,即便把彭總裁的亞元說視為政策選項,其說也脫離目前區域內的整合態勢,勢難以引起共鳴。早先的亞元議題係由日本提出,以日元國際化為其核心,自1970年代起便陸續有所嘗試,並曾在亞洲金融風暴後提出1千億美元的亞洲貨幣基金之議,但因威脅到IMF地位而被美國喊停。而目前中國推動的與貿易伙伴以本幣交易、貨幣互換協定以及周小川對IMF的改革提議,儘管也是以人民幣國際化為其核心,但野心顯然比當初的日本小得多,只是陷入美元陷阱後的一種防衛措施,尚不及亞元的層次。

與其空想亞元,不如回到目前的區域現況,思考對策。


【右看】脫美入亞,正是時候
王放(政治評論員)


彭淮南總裁日前(7日)在一次公開演說中拋出亞元說,事後更將致詞稿放在央行網頁上,顯示此一亞元說絕非突發的神來之筆,在金融危機的此時提出,予人寬廣的想像空間。

一般認為,由於亞洲各國的經濟、政治發展殊異,成立亞元的困難比歐元大上不知幾倍,歐元從提出構想到最後實現歷經4、50年,亞元只怕要更久。而且台灣因為中國的因素至今被排除在東亞的各種經貿、貨幣協議之外,要推亞元似乎是緣木求魚。

然而,從較樂觀的角度看,整體國際環境已經今非昔比。過去50年基本上是由美國獨霸的世界,任何可能挑戰美國以及美元霸權的構想注定寸步難行,從國際組織到經濟金融協定等,無不受到美國的箝制。但今天的美國正面臨空前的金融危機,不論在實力或形象上都難以同過去相提並論。而亞洲的中國、印度則正在快速崛起,勢將取代美國常為全球增長的核心。此時談亞元,正是時候。

再從台灣自身的發展脈絡而言,彭總裁的亞元說實際上挑戰了美元霸權,扭轉了台灣對美國的一貫依賴,堪稱台灣準備「脫美入亞」的象徵,意義重大。

From:台灣立報2009.06.10

2009-06-06

News and Issues 2009.06.07

升斗小民心中的一把尺 - 何飛鵬
又見關於殷琪與高鐵的批評。前幾年,類似的批評曾經盛極一時,後來令人玩味地快速沈寂,只剩一些零星的質疑。現在出現這一篇,同樣令人玩味。

North Korea’s Real Crime - Michael Perelman
由於據說在核融合尚有重大突破而引起注意的National Ignition Facility(NIF)。美國的軍事工業複合體一直存在,奇怪的是許多人常常忽略這一點。

印度左派的“红色”天空 - 南风窗

越南劳工非法“入侵”中国 - 南风窗
按本文的說法,中國是勞工輸出國,但現在也日漸面臨輸入的問題。不過在我看來,除非此現象大幅超越邊境移工的層次,而且由中國民間企業正式提出要求,否則正式開放移工的機會實在很小。另可進一步觀察中國在國際協商中,對相關移工政策的態度。本文標題是歧視性的,文章內容也有一點,但還不嚴重。

Turning Point? - Noam Chomsky's ZSpace
Chomsky質疑歐巴馬開羅演說背後,是否真有實質的政策轉變?

State's budget crisis opens rift between unions and Democrats - LA Times
加州財政危機,恐怕還有很多好戲可瞧。

2009-05-30

剝洋蔥 by 格拉斯

188

就像當時挨餓的人在科隆高街的小店前排長隊一樣,現在問題也是一長串:當時叫我名字、做黑市買賣、沒什麼目標的人,在那段讓我四處放蕩的日子裡想過延續中斷了的學習,拿下高中文憑了嗎?

我找過學徒崗位嗎?如果找過,學什麼手藝?

我想念父母和妹妹,因而三天兩頭在政府機關貼出的名單上尋找他們嗎?

我只是因自己,還是因世道而遭罪?要特別忍受那個或大寫或小寫叫做「德國集體罪責」的痛苦嗎?

有沒有這樣的可能:我的苦難只是以失去雙親與家園這一揮之不去的狀態作為化裝?

還有哪些損失值得抱怨?

洋蔥的答覆是空白:我既沒看到自己想成為科隆的高中生,也沒有學徒崗位對我有誘惑力。我也沒在東部難民及住房被炸毀者登記處提交尋人申請。母親雖然還能想像出是原來那個樣子,但我並不是十分想念她。沒有鄉愁讓我寫出詩行。沒有負罪感觸動我的心靈。

無目的地在廢墟與瓦礫堆之間閒逛的人看來只關心他自己……

2009-05-29

左派圈子喪聞兩則

【左看】期待風雲交會 白色台灣變紅
趙萬來/大學教授

兩個生平事蹟不相涉的人,竟因去世相距不到一月,成為此間進步人士相提並論的話題,雖說巧合,但將相異二人比觀,未嘗不可以拚出二人同樣矢志的進步活動如何胎動於台灣的若干面貌。

做為馬克思主義者的許登源係在美國成長、成型,他所攀登的理論高度直趨世界水平,可惜身羈電腦軟體職場而又心懷故土,未用英文與西方名家爭鳴;另方面,相對於近半世紀的大批海外台灣學生,他無疑是個異數,知音寥寥可數,在很大程度上反映戰後台灣白色恐怖的澈底,即使有人因美國反戰而保釣運動而向左轉,但是轉幅都有限,步伐也顛巔,試看許氏同儕出版的「台灣人民」多屬習作,可知海外多寂寞。迄80年代他接獲年輕一代,出刊《台灣思潮》,突出理論探討,就由許氏擔綱了。等到退休後往返台北與紐約,已是解嚴前後迸發運動高潮的退潮時,而與高潮期的衝浪英雄陳秀賢緣慳一面了。

秀賢,廣為台島南北二路好事者所熟知的「共產黨」,代表作是「鹿港反杜邦」,實際上反對的標的已提高到資本主義與帝國主義,而非區區一家公司,時在解嚴前,充分利用警總與調查局的矛盾,帶領全鎮衝出缺口,這種戰略戰技至今無人可匹。其他戰績多多,但終究沒有累積,時人歸咎他浪人性格,卻不知,非浪人,又何敢跳火圈,走鋼絲呢?

秀賢是一陣風,曾經搖撼大地與生靈;許登源是一片雲,留予後進者仰讀。倘因風雲有日交會,也就是白色台灣變紅時。


【右看】連綴無緣二人 左仔舖陳譜系
甘向西/政治評論家

台灣沒有左派,只有左仔,近日有些自命為台灣左派的人在弔唁3月底死去的許登源與4月底死去的陳秀賢。這兩人對大社會而言,都無赫赫之名,容或陳某還聽說過,在半下流社會略有名氣,惟近7年出亡中國大陸,已是過氣人物;至於許氏則罕聞了,原來是台美人,穿梭於兩國不止,未在台灣定止,不知有何事功或影響。只是在近日一小撮人的傳述中,陳為武生,許為秀才,連綴無緣二人舖陳出一個台灣左派的譜系,問題是兩人從未碰頭,也未發生工作關係,強相比附,不過是自命左派者力圖擺一個陣勢:瞧!咱有刀有筆、又土又洋,卡司脫堅強,好讓自己有派可依,不是無家可歸的左仔。

分別看,陳、許連左仔都談不上。陳是土蝨,沆瀣於酒、色、財與黑道,又不脫特務嫌疑,有愧無產階級,不如稱之流氓無產階級,甚至以他在高雄事件扛大旗、翻軍車的黨外資歷,竟在1996年為李連配助講,嗣後常赴總統府面聖,據稱與戽斗輝相見恨晚,到2000年先幫連戰親家陳清治謀劃大選,復又投入宋楚瑜陣營,簡直是政治娼妓!一慟!

至於花旗人的許氏,乖乖!貴為銀行副總裁,到底是馬克思主義者潛入敵營?抑或左言右行?敢問2008年的金融海嘯,可有預言在先?要不臥底失敗,就是他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失靈,至於回台受阻於黑名單,果真花旗副總裁,能攔嗎?他不請調回台,也早就被此間外資圈重金聘回,怎麼活成「花旗左派」呢?再慟!

From:台灣立報2009-05-14

2009-05-14

美國生質能源新政策:有進步但仍嫌曖昧

˙President Obama Announces Steps to Support Sustainable Energy Options - White House

歐巴馬政府5月5日公布了推動生質能源發展的新具體措施。主要有三個部分:第一是成立跨部會的生質能源小組,第二是從經濟刺激方案中撥出經費,資助生質能源的研究與商業化,第三則是研擬一套可再生能源的規範標準。

有意思的是第三部分。

歷來有一種對生質能源的批評是,生質能源的生產過程本身就需要耗費不少能源,這些耗費可能比生產出來的能源還多,同時,在生產過程中的碳排放也未必少於傳統化石能源。歐巴馬政府新政策的第三部份針對的就是這些問題,草擬出一些衡量的標準。

然而,此案一出立刻引來美國國會農業委員會主席Collin Peterson反對,認為嚴格的標準將會扼殺生質能源發展。這似乎是為農企業講話的。

另一方面,關於某些尤其是以玉米為基礎的生質能源,可能造成人車爭糧、爭地的問題,美國政府的說法則顯得相當曖昧,不願正面處理。如:Stress-Testing Biofuels: How the Game Was Rigged — Time所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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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看】美國生質能源新政

【左看】人車爭糧,何解
李亮/文字工作者

美國總統歐巴馬5月5日宣布了關於生質能源的具體政策,重點有三:第一,成立推動生質能的跨部會工作小組;第二,從經濟刺激方案中撥款進行生質能源的研發與商業化工作;第三,著手制訂一套可再生能源的規範標準。

重點在第三點。生質能源與廣義的可再生能源種類繁多,各自性質不同。但有一個問題久被質疑,就是生產這些新能源的過程中,是否其實需要消耗更多能源。比如太陽能雖然來自日光,但太陽能光電設備的生產卻需要使用許多傳統能源與不可再生的礦物材料,其生產過程中消耗的能源很可能比生產出來的還多。歐巴馬日前宣布的政策,便針對這個問題研擬了一套衡量標準的草案,使上述問題有了起碼的標準可循。

然而,在此項進步之外,對於某些生質能源可能造成糧食價格上升,或是減少糧食耕地面積的問題,歐巴馬政府卻態度曖昧。儘管歐巴馬在當選前後曾經宣示要對此問題加以檢討,但5日公布的新政策卻僅表示,以糧食作物生產生質能乃是過渡到下一世代能源的「橋樑」。

此一關鍵問題不解決,貿然強化生質能源的生產,前景令人憂心。


【右看】生質能源不應是代罪羔羊
王放/政治評論員

美國總統歐巴馬在競選過程中即對發展綠色能源多所宣示,上任之後也確實推動了一系列改革。美國政府5月5日宣布了大力推進生質能源生產的具體措施,顯示了推動新世代能源政策的決心。然而,其中關於生質能源的規範標準卻引起部分爭議。

右派認為此標準由於將嚴格檢視現行的各種生質能源在生產過程中的耗能情形,淘汰其中不經濟者,將對剛萌芽即遭金融危機、油價重挫打擊的這些農技公司造成嚴重打擊,扼殺美國生質能源的發展前景。少數左派則認為,歐巴馬依然沒有正視人車爭糧問題,對於以糧食為基礎的生質能源的問題避重就輕。

事實上,生質能源要達到可持續性,當然應該檢討其能源使用效率,否則根本就是本末倒置。歐巴馬政府對此提出措施加以管制,完全合理,反而更能導正市場往正確的方向發展。

倒是人車爭糧之說很有問題。因為美國是用玉米轉作,而去年糧食危機最嚴重的卻並非玉米,而是稻米,兩者在耕地條件、設備需求等等根本南轅北轍,並不會互相排擠。美國以玉米轉作生質能,並非糧食危機主因。左派為了反對而反對,其心可議。

From:台灣立報2009.05.10

2009-05-06

2009.05.07 News and Issues

˙The swine flu crisis lays bare the meat industry's monstrous - Mike Davis 談目前的流感問題,文章後半段談到流感增生的原因,與工業化的大型飼養產業有關。

˙The Religious Dimensions of the Torture Debate - Pew Research Center 美國搞酷刑再度曝光,引起爭議。此調查顯示了美國人對於針對恐怖主義嫌疑人施以酷刑的態度,因參與的教派不同而有所不同。Protestant(福音派)似乎與支持酷刑有較強聯繫,與此相關,宗教活動頻繁者也較傾向支持酷刑。

˙Slaves to chocolate:Major chocolate companies still using child labour - New Internationalist and Chocolate Company Scorecard 2009: The Sweet and the Bitter - International Labor Rights Forum 巧克力的原料,可可,在生產過程的上游使用大量童工。此問題過去曾被揭發(可參考這本中譯書:《巧克力禍心》),許多大公司承諾改善,但最近追蹤發現許多公司並未努力改善,包括Cargill、Nestle、M&M等。第一篇寫到Cargill死不悔改的嘴臉,十分誇張。不過也有些公司做出了改善,第二篇報告有提及一些。

˙全球經濟危機中的外勞-從日本協助失業外勞回國談起 - 洪清海 and Japan Pays Foreign Workers to Go Home - New York Times 有誰認識這位作者洪清海?

2009-04-29

格瓦拉傳記電影








片子有點長
應該比那部有點不知所云的《摩托車之旅》好
不過到底怎樣
我還沒時間看完它
也許你可以告訴我?

2009-04-27

【轉載】生產過剩而非金融崩潰才是危機的核心(Robert Brenner)

羅伯特•布倫納:生產過剩而非金融崩潰才是危機的核心

美國、東亞和世界——羅伯特•布倫納與丁聖鎮對話

譯者:蔣宏達、張露丹

• 這是實體經濟的危機還是金融危機?
• 凱恩斯主義會是有效的藥方嗎?
• 這場危機能否對美國的世界霸權形成挑戰?
• 左派應該有什麼應對策略?

丁聖鎮(Jeong Seong-jin):多數媒體和分析人士將當前的危機歸為“金融危機”。您贊成這種定位嗎?

羅伯特•布倫納(Robert Brenner):這些危機分析人士將銀行業和金融市場的災難作為自己的起點,這可以理解。但問題在於他們沒能將話題引向深入。從財政部長鮑爾森到美聯儲主席伯南克往下,他們都認為可以將這場危機簡單地當做金融業的問題來解釋。同時,他們聲稱深層次的實體經濟還是強固的,所謂的經濟基礎還是完好的。這種觀點最能誤導人。導致眼下危機的根源在於1973年,尤其是2000年以來,發達經濟體經濟活力的下降。在一個又一個經濟週期裏,美國、西歐、日本等經濟體的經濟狀況急劇惡化,無論從哪個宏觀指標——GDP、投資、實際工資等等——來看,情況都是如此。最能說明這個情況的是,剛剛結束的2001-2007這個經濟週期是戰後經濟最糟糕的時期,儘管這是在和平年代美國政府實施經濟刺激最頻繁的時期。

丁:那您如何看待自1973年以來實體經濟的長期衰弱,您在自己的著作裏稱之為“持久低迷”?

布倫納:對此,一個主要解釋是自1960年代末以來資本投資回報率深層的、持續的下滑。鑒於這一時期實際工資增長的急劇下降,利潤率無法回升就顯得更值得關注。利潤率下滑的主要原因,雖然不是唯一原因,在於全球製造業持續性的產能過剩。這期間,新的製造力量一個接一個進入世界市場——先是德國和日本,然後是東亞的新興工業國,東南亞四小虎,最後是中國這個龐然大物。這些後發展的經濟體生產的產品與那些先發展的經濟體生產的產品一模一樣,只是更加廉價。其後果就是,一個產業接著一個產業出現供過於求的情況,這樣一來既壓低了產品價格,同時也減少了利潤。但是,那些利潤受擠壓的企業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產業的。它們轉而依靠自身的創新能力,加快對新技術的投資來確保自身地位。當然,這只能使生產過剩的形勢更加惡化。由於回報率下滑,資本家從投資中獲得的剩餘價值變得更少。於是,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減少廠房、設備和就業的增長。與此同時,為了保持利潤率,資本家開始減少對工人的補償,而這時政府的社會性支出也在減少。但是,所有這些削減措施最終只會導致總需求長期不振的問題。而總需求的持續萎靡已經成為導致經濟長期低迷的直接原因。

丁:事實上,這場危機是由歷史性的房地產泡沫的破裂而引發的,這些泡沫已經整整膨脹了十年。您如何看待它的重要性?

布倫納:房地產泡沫問題必須與自1990年代中期以來經濟所經歷的一連串資產價格泡沫的問題,尤其是與美聯儲在助長泡沫方面發揮的作用聯繫起來理解。從經濟長期低迷一開始,美國經濟當局已經嘗試著通過從公共和私人兩方面鼓勵提高借貸的方式來解決需求不足的問題。首先,它們借助於國家財政赤字,而且確實因此阻止了經濟大衰退。但是,隨著時間流逝,政府從等量借貸中獲得的增長變得越來越少。事實上,為了避免發生在歷史上嚴重衝擊資本主義制度的類似的深層危機,它們不得不接受經濟滑向停滯的命運。1990年代早期,美國和歐洲的政府在克林頓當局的主導下採取了一個著名措施,試圖通過實現整體的預算平衡來擺脫債務泥沼。其目的就是要讓自由市場來接管經濟。但是,由於利潤率始終難以恢復,減少赤字的做法對需求造成了巨大的衝擊,從而導致了1991至1995年間戰後最嚴重的衰退和最低的增長。為了再次擴大經濟,美國當局最終採用了日本在1980年代後期率先宣導的方法。通過維持低利率,美聯儲放鬆借貸以鼓勵對金融資產的投資。隨著資產價格飆升,企業和居民戶至少在紙面上經歷了巨大的財富增長。它們因此可以進行大規模的貸款,大肆增加自己的投資與消費,以此來帶動經濟。於是,私人赤字代替了公共赤字。或許可以稱之為“資產價格凱恩斯主義”取代了傳統的凱恩斯主義。由此,在過去十多年裏,我們目睹了世界經濟那種異乎尋常的景象,資本積累的延續完全依賴於歷史性的投機浪潮,而這一切又是在國家政策制定者和監管者的精心維護和合理化下實現的。於是,1990年代晚期產生了歷史性的股票市場泡沫,緊接著又產生了二十一世紀開頭幾年的房地產和信用市場泡沫。

丁:您已經成功預言了當前的危機以及2001年的衰退。您對全球經濟的前景怎麼看?2009年底前,它會進一步惡化,還是會出現反彈?您預計這次危機會和大蕭條一樣劇烈嗎?

布倫納:當前的危機要比1979-1982年間那次戰後最嚴重的衰退還要嚴重,它或許可以與大蕭條相提並論,儘管在這方面還沒有確切的認識。經濟預言家們似乎低估了它的嚴重性,因為他們高估了實體經濟的力量而忽略了它對債務增長的依賴程度,而後者又依賴於資產價格泡沫。在2001-2007年這個最近的經濟週期中,美國的GDP增長率處於戰後最低水準。私有部門的就業沒有增長。廠房和設備的增長只有以往的三分之一,處於戰後低谷。實際工資基本持平。中位家庭收入自二戰以來首次沒有增加。經濟的增長完全依靠個人消費和住房投資,這些皆由於寬鬆的信貸和飛漲的房價。儘管房地產泡沫和布希政府的龐大聯邦赤字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刺激,但是經濟表現依然糟糕。在2001-2005年間,房地產對GDP增長的貢獻率幾乎達到三分之一,對就業率的增長貢獻接近一半。因此,可以預計,一旦房地產泡沫破裂,消費和住房投資就會下降,經濟就會跌落下去。

丁:很多人主張當前的危機是一場典型的“明斯基危機(Minsky crisis)”而非一場馬克思式的危機,宣稱在這場危機中金融投機泡沫的破裂發揮了核心作用。對此,您有何回應?

布倫納:我認為將這場危機的實體層面與金融層面對立起來沒有什麼好處。正如我強調的,這是一場馬克思式的危機,因為危機的根源在於利潤率的長期下降並難以恢復,這是至今為止資本積累速度長期減緩的根本原因。除了1980年,2001年美國非金融企業的利潤率處於戰後最低水準。因此,這些企業除了削減投資和就業外別無選擇,但這卻又使總需求問題變得更加惡劣,從而進一步惡化了經濟形勢。這就解釋了剛剛過去的這個經濟週期中經濟增長極度緩慢的原因。不過,為了理解當下的危機,你還必須證明實體經濟的虛弱和金融崩潰之間的聯繫。這兩者間主要的聯繫在於經濟為了維持自身運轉而不斷加深對借貸的依賴與政府為確保借貸的持續進行而不斷加深對資產價格走高的嚴重依賴。維持房地產和信用市場泡沫的基本條件是保持低成本借貸。世界經濟的弱點——尤其是在1997-1998年和2001-2002年的危機之後,加上東亞政府為壓低本國幣值而大量收購美元,以及美國消費的增長——導致了不尋常的長期利率低下的狀況。

與此同時,美聯儲實行了自1950年代以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低的短期利率。由於可以如此便宜地進行借貸,銀行就希望擴大對投機商的貸款,這些投機商的投資將各種資產的價格抬得更高,而使借貸的回報(債券利率)變得更低。可以看到的病兆是,房地產價格飆升而美國財政部債券的實際投資收益卻大幅下跌,但是,由於投資收益低得離譜,世界上依賴借貸回報的各種機構在獲取利潤方面陷入重重艱難。養老基金和保險公司受到特別大的衝擊,對沖基金和投資銀行也受到了影響。因此,這些機構很容易地看好大規模的證券投資,只重視異乎尋常的高回報而忽略了同樣異乎尋常的高風險,而支撐這些股票的正是高度可疑的次級抵押貸款。實際上,這些機構對這種證券投資胃口很大。由於這些機構大量購買住房抵押貸款證券,這就使得住房抵押貸款發放者繼續放貸給更不合格的借貸人。房地產泡沫達到了一個歷史性的規模,而經濟擴張卻還在繼續。這當然難以持久。當房地產價格下滑,實體經濟就會陷入衰退,金融業也將經歷一場崩潰,因為兩者的活力都依賴於房地產泡沫。眼下,經濟衰退使金融崩潰的形勢更加惡化了,因為它在深化房地產危機。金融崩潰同樣也加重著經濟衰退,因為它使獲得信貸變得相當困難。實體經濟的危機和金融業的危機處於一個相互強化的過程中,它使政策制定者難以駕馭整個下滑趨勢,也使潛在的經濟崩潰變得相當明顯。

丁:即使我們承認1970年代戰後資本主義進入了一個長期下滑的時期,但不可否認的是自1980年代以來新自由主義的資本主義攻勢似乎已經阻止了進一步的下滑。

布倫納:如果用新自由主義你指的是向金融和放鬆管制的轉變,我認為它對經濟毫無助益。但是,如果你指的是雇主和政府對工人工資、工作條件以及福利狀況的進一步侵害,那毫無疑問它確實阻止了利潤率的進一步下滑使它不致於變得更糟。既便如此,雇主的侵害行為絕不是從1980年代所謂的新自由主義時期才開始的。1970年代早期,伴隨著凱恩斯主義,在發現利潤率下降的時候侵害就已經開始了。而這個侵害並沒有使利潤率得到恢復,相反只是加劇了總需求的問題。總需求的減弱最終迫使經濟當局轉而採取更為有力也更加危險的經濟刺激方式,這就是“資產價格凱恩斯主義”(asset price Keynesianism),後者導致了當前的災難。

丁:有人聲稱,從1980年代至今,一個“金融化(financialization)”或“金融主導的資本主義(finance-led capitalism”)的新範式維持了所謂的“資本復興”(Gerard Dumenil所用的術語)。您如何看待“金融化”或“金融主導的資本主義”這個問題?

布倫納:金融主導的資本主義這個說法在術語上就是一種矛盾,因為總體上看,存在很多重要的例外,比如消費借貸(consumer lending)——金融的持續性盈利依賴於實體經濟的持續性盈利。為了應對實體經濟利潤率的下滑,一些政府在美國的領導下放鬆對金融業的管制,鼓勵朝金融轉向。不過,由於實體經濟持續衰退,放鬆管制的主要後果就是加劇了金融業內的競爭,這使盈利變得更加困難,並助長了投機和冒險行為。那些投資銀行和對沖基金的高管們之所以能夠聚斂巨額財富是因為他們的薪酬是依短期利潤而定的。通過擴大公司的資產(assets)/出借(lending)和增加風險,他們可以確保暫時性的高回報。但是這種經濟運行方式遲早會損害這些高管們手下企業的長遠的金融健康,最引人注目是導致整個華爾街投資銀行的衰敗。自1970年代以來,每一次所謂的金融擴張都會迅速地以一場災難性的金融危機告終,而且還需要國家為之採取巨大的救助措施。這些都實實在在地發生了:1970年代和1980年代初期第三世界國家的借貸潮;1980年代儲貸機構發飆,杠杆收購熱潮,以及商業性的房地產泡沫;1990年代後半期的證券市場泡沫;當然,還有2000年代的房地產和信用市場泡沫。金融業看起來充滿了活力,其實那只是因為政府總是時刻準備著盡全力去支持它。

丁:凱恩斯主義或國家主義似乎又被當作新時代精神(new Zeitgeist)重新提出來了。您對復興的凱恩斯主義或國家主義有什麼總體評價?它可以幫助我們解決問題,或者至少可以緩解當前的危機嗎?

布倫納:政府現在為了拯救經濟除了回到凱恩斯主義或國家主義已別無他法。畢竟,自由市場已經表明它完全無法阻止或解決經濟崩潰,更別提維持穩定和增長了。這就是為什麼那些世界政治精英們昨天還在為放鬆金融市場管制而額手相慶,現在卻搖身一變全都成為凱恩斯主義者了。但是我們有理由懷疑凱恩斯主義,即為了拉動需求而採取大規模政府赤字和放寬信貸,能夠像很多人期望的那樣發揮作用。首先,在過去七年裏,透過美聯儲的房產泡沫和布希政府的財政赤字刺激產生的借貸和開支,實際上我們已經目睹了也許可以算是和平年代最具凱恩斯特色的刺激經濟的措施。但是,我們最終得到的卻是一個戰後最糟糕的經濟週期。

今天,我們面臨的挑戰更加嚴峻。隨著房地產泡沫破裂,獲取信貸變得越來越困難,居民戶已經開始削減消費和住房投資,導致公司利潤下滑。於是,它們開始迅速減薪,解雇工人,引爆了一個需求下降、收益率下滑的下行渦流。長期以來,住戶們就把房價攀升當作自己的儲蓄,而且指望升值的房價能使他們有更多的借貸。但是現在,在經濟最需要他們進行消費的時候,他們卻不得不減少貸款、增加儲蓄。我們可以預想政府補貼給住戶的錢很大一部分會被用於儲蓄,而不是支出。既然凱恩斯主義在經濟擴張時期都不大能推動經濟發展,那麼在1930年代以來的最嚴重的經濟衰退時刻,我們對它還能有什麼指望呢?

為了使經濟獲得實質性的改善,奧巴馬政府很可能不得不考慮大規模的直接或間接的政府投資,實際上就是採取國家資本主義的手法。但是,要真正實現這一目標,必須克服巨大的政治和經濟阻礙。美國的政治文化對國有企業存有巨大的敵意。與此同時,由此帶來的開支和國家負債水準可能會威脅美元的地位。直到現在,東亞各國為了維持美國的消費水準和它們自身的出口水準,始終樂於支持美國外部和政府的赤字。但是,隨著危機擴散,甚至波及中國,這些國家可能會喪失負擔美國赤字的能力,尤其是當這些赤字達到空前規模的時候。美元大批脫手這一真正可怕的景象隱現在背景中。

丁:您對奧巴馬在最近的總統選舉中獲勝的總體評價是什麼?您覺得,與布希政府相比,奧巴馬會成為一個“兩害相權取其輕”的“輕害”嗎?很多人將奧巴馬視作21世紀的羅斯福。事實上,奧巴馬也承諾要實行一個“新新政”(“new New Deal”)。您覺得反資本主義的進步人士能夠對這個“新新政”的某些方面提供關鍵性的支援嗎?

布倫納:奧巴馬的勝利是值得歡迎的。如果麥凱恩獲勝就意味著共和黨獲勝,這會給美國政治舞臺上那些最反動的勢力帶來巨大的鼓勵。這將被視為對布希政府推行的超級軍國主義和帝國主義以及它為消除殘存的工會、福利國家和環保而制定的明確的日程表的認可。可以這麼說,奧巴馬好比羅斯福,是一個中間派的民主黨人,不要指望他能夠獨立地為保障大多數勞動者的利益做出多大的努力。勞動者們將受到企業日益嚴重的侵害,這些企業為了彌補自己不斷下降的利潤將減少勞動者在就業、補償等方面的利益。奧巴馬已經開始扶持一蹶不振的金融業了,這可能會成為美國歷史上對納稅人進行的一次最嚴重的掠奪,尤其是當銀行無須滿足任何附加條件的時候。同時,他也扶持風雨飄零的汽車工業,即便這要以大量削減對汽車工人的補償為前提也在所不惜。根本問題在於,同羅斯福一樣,只有當受到工人自下而上組織起來的直接行動推動的時候,奧巴馬才有可能採取斷然的措施來保障工人的利益。羅斯福政府通過了新政主要的進步法律,包括《瓦格納法》和《社會保障法》,但這些只有在群眾罷工巨浪的衝擊之下才能實現。這對奧巴馬也一樣。

丁:根據羅莎•盧森堡以及近來大衛•哈威的觀點,資本主義依靠地理擴張來克服自身的危機趨勢。根據哈威的研究,這方面通常又會輔以國家在基礎設施上的大規模投資以支持私人資本投資,通常又表現為國外直接投資。您覺得資本主義可以通過,用哈威的術語來說,“時空修補”(spatial-temporal fix)的方法,找到擺脫當前危機的出路嗎?

布倫納:這是一個複雜的問題。首先,我認為,這樣的認識是正確的也是極其重要的,即地理擴張對每一次資本積累浪潮都是必不可少的。或許你可以說,勞動力規模的擴大和資本主義體系在地理空間上的拓展對於資本主義的增長是不可或缺的條件,是基本要素。戰後的繁榮就是一個突出的例子,因為它的特點就是資本向美國南部和西南部,向被戰爭摧毀的西歐和日本的大肆擴張。這一時期,不僅僅在美國國內,而且在西歐,美國企業的投資起到了關鍵的作用。毫無疑問,勞動力和資本主義地理空間的擴大對於維持高利潤率從而實現戰後巨大繁榮是必不可少的。從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來看,這是經典意義上的資本積累浪潮,必須一方面從體系週邊,尤其是從德國和日本那些還處於前資本主義階段的農村吸納大量的勞動力,另一方面又要大規模吸納和再吸納額外的地理空間。但是總體而言,我認為,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以來的長期低迷的形態已經不同以往了。情況確實是這樣的,資本為了應對不斷下滑的收益率進一步向外擴張,力求將先進的技術與廉價勞動力結合起來。

東亞就是一個根本的例子,而且毫無疑問代表了資本主義一個世界性的歷史時刻,一場根本性的轉變。不過,儘管向東亞擴張是對利潤率下滑的一種反應,但在我看來,這還無法構成一個令人滿意的解決方案。最終,在東亞建立的壯觀的新工業生產其實在極大程度上重複了其他地區已經存在的工業生產,無非價格更加低廉而已。這裏的問題在於,對於整個體系而言,這樣做只是加劇了而非解決了生產過剩的問題。換句話說,全球化已經成為對利潤率下滑的一個回應,但是由於這些新興產業基本上不是對世界勞動分工的補充,而只是多餘的部分,所以你就要持續面對利潤率的問題。我認為,問題的根本在於,為了能夠真正解決長期以來折磨這個體系的利潤率問題,即減緩資本積累,引起更高水準的借貸以維持穩定,這個體系需要這場危機,而它實際上已經被推遲很久了。由於問題的癥結在於產能過剩,而這又因不斷上升的債務而嚴重惡化,按照經典的理解,現在必須做的仍然是使這個系統擺脫高消耗低收益的企業,隨之而來是生產資料價格的走低,和勞動價格的削減。歷史上,正是通過危機的方式,資本主義才得以保持利潤率並為更具活力的資本積累建立必要的條件。二戰後,危機被躲避開了,但代價就是利潤率難以恢復從而導致更嚴重的停滯。當前的危機就是那場被延滯的大震盪。

丁:您認為只有危機才能解決危機?這顯然是一個經典的馬克思式的答案。

布倫納:我認為事情很可能就是這樣的。推理過程如下:首先,在1930年代早期,新政和凱恩斯主義失效了。事實上,正如1937-1938年間經濟陷入嚴重衰退所表明的,在整個1930年代,人們都無法為新的繁榮創造條件。但是,1930年代這一長期性危機的最終結果卻是讓人們擺脫了高消耗低利潤的生產方式,為實現高利潤率創造了條件。所以,到了1930年代後期,你就可以說潛在的利潤率還是很高的,唯一缺乏的只是對需求的刺激。當然,這個需求恰好被二戰中大規模的軍備支出給彌補了。所以,戰爭期間,人們獲得了高利潤率,而這些高利潤率則為戰後的繁榮準備了必要的條件。假如在1933年就嘗試凱恩斯主義,我認為凱恩斯式的赤字政策不可能成功,因為這個制度首先需要的,用馬克思式的術語來說,是一場蕩滌體系式的危機(a system-cleansing crisis)。

丁: 你認為眼下的危機會對美國的霸權地位提出挑戰嗎?世界體系論者,例如伊曼紐爾•沃勒斯坦,在接受本報(《韓民族日報》 Hankyoreh)採訪時表示,他認為美帝國主義的霸權正在衰落。

布倫納: 這又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也許我是錯的,但是我覺得持這種看法的人基本上認為美國的霸權是美國地緣政治力量的表現,最終是美國軍事力量的表現。如果站在這個立場上來看,美國的支配性地位決定了美國的領導地位,美國與其他國家的對立以及美國對其他國家的控制保證了美國處於最高點的位置。但我並不這樣理解美國的霸權地位。我認為世界上的精英分子,尤其是那些資本主義核心的精英分子,是十分樂意看到美國保持霸權地位的,因為美國的霸權地位就意味著美國將扮演世界員警的角色,並且承擔扮演這個角色的成本。我認為哪怕是世界上最窮的國家的精英也是樂意的。

那麼美國扮演世界員警的目的是什麼呢?並不是為了攻擊其他國家,而主要是保證世界範圍內的社會秩序,為全球資本積累提供穩定條件;為了消滅任何民眾對資本主義發出的挑戰,也是為了支援現有的階級關係結構。在二戰結束之後的大部分時間,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尤其是來自底層的這些力量,對不受約束的資本的自由形成了挑戰。這些挑戰毫無疑問地受到了美國最殘酷的武裝鎮壓,這是美國支配權最赤裸裸的表現。雖然在核心地區,美國享有霸權,但在核心以外,美國享有的只是支配權。但是,隨著蘇聯的解體,中國和越南走上了資本主義道路,民族解放運動在諸如南部非洲以及中美洲遭遇失敗,發展中國家對資本主義的反抗因此大大削弱,至少暫且如此。所以,今天,不僅僅是東西歐、日本、韓國的政府及精英都希望美國繼續維持它的領導地位,而且印度,中國,巴西,甚至多數國家的政府及精英都希望如此。美國霸權的衰落不會是因為另一個強國的崛起並和它爭奪對世界的支配權。尤其重要的是,中國其實是希望美國維持他的霸權的。美國並沒有計畫攻擊中國,相反的,迄今為止美國的市場還是向中國出口敞開的。對於中國來說,由於美國扮演著世界員警的角色並且維持著自由的交易以及資本流通,它可以在生產成本這一公平的競技場上參與競爭。這十分有益於中國,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在當前的危機中,美國是否可以保持它的霸權地位呢?這個問題就很難回答了。但是,我認為首先要說答案是肯定的。世界的精英們最想要的就是維持當前全球秩序,而美國正可以起關鍵性的作用。沒有任何精英嘗試利用這次危機和美國當前面臨的巨大的經濟問題來挑戰美國的霸權地位。中國不斷重申:“我們不會再為美國的任意揮霍買單,”這說的是中國已經填充了美國十年以來所經歷的前所未有的經常帳戶赤字,以及美國現在所創造的驚人的預算赤字。但是,你們認為中國現在已經停止供應美國了嗎?絕對沒有。中國仍然為了保證美國的經濟增長不停的向美國撒錢,其目的是為了保證中國能夠像以前那樣發展。當然,心想不一定事成。中國本身也許已深陷危機,不再能夠繼續負擔美國的赤字。也有可能,人們所認定的美國不斷膨脹的赤字或者美聯儲不斷的印發貨幣引起美元系統的崩潰,引爆真正的災難。如果上述任何一種情況發生了,那麼結局就得重寫。如果是這樣,我們需要建構一個新的世界秩序。但是,在大危機的情況下,建構一個新的秩序是非常困難的。實際上,如果真的面臨這樣的情況,美國以及其他國家會很輕易的轉向擁護保護主義,民族主義甚至發動戰爭。

我認為,目前來說,世界的精英都在努力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他們還沒有打算面對這種情況。他們希望的是保持市場的開放,保持貿易的開放。因為他們知道,上一次國家採取保護主義來對抗危機是在大蕭條時期,而保護主義使經濟變得更加蕭條。一旦某個國家採取了保護主義的態度,其他國家也會隨之封鎖自己的市場,於是,世界市場整個被關閉了。接下來,不可避免的發生了戰爭。當下,世界市場的關閉是一個災難,所以政府與精英們都盡他們的最大努力來避免保護主義者,國家主義者,民族主義者以及軍國主義者的出現。但是政治並不只是反映精英們願望,而且精英們的願望也是隨時可以改變的。一般而言,精英是分裂的,而政治具有其自主性。所以,不可排除的是,當危機發展的足夠嚴重的時候(這個不難預見),極右的政治開始復蘇,它集保護主義,軍國主義,反移民主義,和民族主義為一體。這種政治不僅僅具有廣泛的群眾感染力,而且越來越多的資本集團會認為這是唯一能夠將他們從經濟崩潰,體系瓦解中解救出來的方法。他們會認為保護主義可以使他們免於競爭,而國家可以通過軍事支出補貼需求不足。這個反應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歐洲和日本都很普遍。今天,由於布希政府的失敗以及這次危機,極右思想已經準備好捲土重來。如果奧巴馬政府不能夠拯救經濟的崩潰,極右思想很容易就會回來…尤其因為民主黨提不出意識形態上的替代性方案。

丁: 你提到了中國可能面臨的危機。那你怎麼看中國經濟現在發展的情況呢?

布倫納:我認為中國的經濟危機會比人們預想的更嚴重,這裏主要有兩個原因。首先,美國的經濟危機以及全球的危機比人們想像的更加嚴重,而中國經濟的命運是依賴美國經濟以及全球經濟的。這並不僅僅是因為中國經濟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對美國市場的出口。而是因為,世界上大部分的其他國家也是如此的依賴美國,尤其包括歐洲在內。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歐洲現在已經成為中國最大的出口市場。但是,由於美國的經濟危機已經連累了歐洲的發展,歐洲市場也會縮小。所以說,中國所面臨的危機比人們所想像的要嚴重,因為整個經濟危機都比人們所想的要嚴重的多。第二,人們在熱衷於中國快速的經濟發展時往往忽略了泡沫所發揮的推動中國經濟發展的作用。中國的經濟增長依靠的是出口,尤其是對美出口的順差。 為了保持這個順差,中國政府不得不採取政治手段保持人民幣的低匯率以及中國製造業的競爭力。

特別是,中國通過大量發行人民幣來大量購買以美元定價的資產。但是,這樣做的結果是大量人民幣注入中國市場,使長時段的信用借貸變得越來越容易。一方面,企業以及地方政府利用這種容易的信用借貸來進行大量投資。但這造成了更嚴重的產能過剩。另一方面,他們利用信用借貸來購買土地,房屋,股權,以及其他形式的金融資產。但這些都造成了大量的資產價格泡沫,就像在美國一樣,這些價格泡沫會造成更多的借貸和消費。當中國的經濟泡沫破滅,產能過剩的嚴重性就會更清楚。當中國經濟泡沫破滅的時候,正如世界上其他地方一樣,消費的需求就會受到打擊,而且出現破壞性的金融危機。所以說,底線是,中國的經濟危機十分嚴重,並且它使得全球經濟危機深化。

丁: 那麼,你認為資本主義關於生產過剩的論斷也適用於中國?

布倫納: 是的,正象在九十年代後期的韓國,或者東亞的大部分地區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同。唯一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就是類似于擊斃了韓國製造業擴張的貨幣重新定值的這類事件。中國政府正在想盡任何辦法來避免此類情況的發生。

丁: 那麼,你並不認為中國的經濟是一種“非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
布倫納: 完全不。

丁: 那麼,你認為中國現在是資本主義嗎?

布倫納: 我認為完全是資本主義的。也許可以說,在整個80年代中國有一種非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那時他們的鄉鎮企業有令人矚目的發展。鄉鎮企業是集體所有,屬於地方政府,但是卻在市場基礎上運行。你可以說,這種經濟形式開啟了向資本主義的轉變。所以也許一直到九十年代初期,中國的經濟依然是非資本主義的市場經濟,尤其因為工業的很大部分還是國有的。但是,從那時就開始了一個向資本主義的轉變,而這個轉變到現在已經完成了。

丁: 你認為韓國將要面臨的危機會有多嚴峻?會不會比1997年至1998年時期的世界貨幣基金組織危機更加嚴重呢?為了應對危機,李明博政府決定採取樸正熙式的、由政府引導的向大型社會基礎設施的投資,尤其是朝鮮半島的大運河,同時也借鑒奧巴馬提出的“綠色發展”政策。但是,李明博政府還是努力保持1997年危機之後所採用的新自由主義的解除管制的政策,尤其求助於“美韓自由貿易協定”。這也許可以稱為是一種混合法,因為它結合了過去樸正熙式的國家引導經濟和當代的新自由主義。你認為這在解決即將面臨的經濟危機時會有效嗎?

布倫納: 我對它的效果持懷疑態度。這並不是因為這個方法具有樸正熙式的國家引導資本主義,或是因為這個方法擁抱新自由主義,而是因為不管其內部方式如何,它繼續依賴於全球化,而現在,由於經濟危機帶來的衝擊,全球市場正在經歷著非同尋常的縮減。我們剛才談論了中國的情況,我認為中國將會面臨嚴重的危機。但是,中國有低薪的優勢,有潛在的龐大內部市場,隨著時間的推移中國比韓國更有可能面對這次危機。不過,關於這一點,我還是十分不確定。韓國將會受到重大的打擊。在1997-1998年,韓國也曾遭遇重創,但是由於美國股票市場泡沫,以及其不斷增長的借貸,支出以及進口,韓國經濟獲救了。但是,美國股票市場的泡沫於2000年至2002年之間破滅了,所以韓國現在面臨的危機更加嚴峻。儘管如此,近年來,美國的房產泡沫成了韓國經濟的救命稻草。但是現在,美國的第二個泡沫也破滅了,並且沒有新的泡沫來拯救韓國經濟。我想這並不是說韓國的決策是錯誤的,而是因為對於任何一個已經成為全球化,互相依賴的資本主義體制下一部分的國家來說,要想逃離這場危機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丁: 所以,你認為現在外部環境比任何時候都要差是嗎?

布倫納: 這是我的主要意思。

丁: 你認為對於韓國的進步人士來說最緊要的任務是什麼?韓國進步分子對李明博的發展政策有很多的批判。他們通常認為應該用發展福利事業以及收益再分配的方法來代替李明博的建造大運河的方案和他的社會經費資本(social overhead capital)計畫。這在當下的韓國是一個十分熱門的話題。進步分子認為,雖然李明博強調他的發展策略是“綠色發展”,但是實際上他的工程卻會毀掉整個環境。你同意他們的觀點嗎?
布倫納: 我們當然應該反對這種對環境有破壞性的項目。

丁: 你認為建立瑞典式的國家福利體制是否可以成為韓國進步分子在面對危機時的一種有效應對策略?

布倫納:我認為韓國進步分子應該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再次鞏固韓國的勞工組織。只有通過對工人運動的建設,左派分子才能有獲得勝利的基礎,因為工人的支持是十分重要的。勞動人民只有通過在鬥爭中建立組織才能夠發展他們的力量,也只有通過鬥爭才有可能走向進步的政治,能夠判斷此刻進步的政治應該是什麼。
現在來說,最好的打造左派回應的方法就是幫助那些最深受危機之害的人們取得組織和權力,讓他們決定自己的共同利益是什麼。所以,與其站在上面從技術專家治國的角度來設想什麼是最好的答案,不如催化工人階級力量的重新構建,這對於左派倒是關鍵。在1997-1998年之後,韓國的工人運動明顯變弱了。至少,對於左派人士來說,最要緊的事是盡他們最大的努力來為工人組織、為加強工會力量改善環境。這一點不僅僅是對於韓國,對於世界上其他任何國家來說都是重要的。這是最重要的目標。如果沒有工人階級權力的重新崛起,左派人士很快就會把政府政策問題當作學術問題。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左派人士想要影響政府的決策,那麼就必須在階級力量對比上有一個改變,一個重大的改變。

丁: 你會不會期待在如今新自由主義失敗的情況下,世界範圍內的進步人士因此得到空間?

布倫納: 新自由主義的失敗確實為左派的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機會。大部分人對新自由主義從來不感興趣。勞動人民從來沒有認同過自由市場,自由金融市場,或者其他的新自由主義思想。但是我認為,絕大部分的人過去被說服了,認為沒有其他的選擇。但是現在,危機徹底摧毀了新自由主義式的經濟模式,人們的態度態度開始有改變了。這在美國民眾對待美國救助銀行以及金融部門的態度中已經很明顯了。今天他們會說:“我們被告知只有救助金融機構,救助金融市場才能夠使經濟復蘇,但是我們並不相信。我們不想再把錢給那些剛剛已經打劫過我們的人了。”所以,左派的意識形態有很大的空間。但是問題是,工人幾乎沒有什麼組織,更不用提表達政治意願了。所以,我們所能說的是,雖然政治環境的變化以及意識形態氣候提供了一個很大的機會,但是這個本身並不能給出一個有進步意義的結果。

所以,我再一次重申,對於進步分子來說,對於持左派思想的活動家來說,最重要的是主動地嘗試去重振工人組織。如果不能夠重新建構工人階級力量,就很難前進,而重建工人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為直接的行動作動員。只有通過工人階級集體行動起來,他們才能夠創造組織、積累力量,才能夠為轉變他們自己的意識、為政治的根本轉型提供社會基礎。



這次訪談是韓國首爾的《韓民族日報》(Hankyoreh)為了調查經濟增長,社會福利,國際貿易,貨幣秩序,環境以及社會發展,收入分配,生產與消費而進行的。該訪談分別於2009年2月4日以及2009年2月7日由《韓民族日報》以及Asia-Pacific Journal刊登。

From:少年中國評論

2009-03-30

【左右看】拉美粉紅色政權前途堪慮

【左看】改良主義的侷限
李亮(文字工作者)


近年來,拉丁美洲打著各式各樣社會主義、或至少是反新自由主義招牌的中左翼政權紛紛興起,十分引人注目。然而,在本次全球經濟危機中,這些國家依然受創頗深,何以致之?

事實上,這些透過和平選舉上台的中左翼政權,除了委內瑞拉在國有化與社會支出方面著墨更多之外,基本上皆沒有改變國內的勞資、地佃關係。對外依然高度依賴原材料出口,先前原物料價格暴漲時雖賺進了大筆收益,但由於並未進行國內市場與人力的投資以改變出口導向的經濟結構,而是把錢用於償還外債、建立儲備、維持財政紀律,以更好地吸引外資投資,因此現在便缺乏國內市場來應對外部貿易的衰退,社會福利的粉紅色面紗是否還能維持,也令人擔憂。

更嚴重的是,由於並未改變新自由主義式的金融部門,如今面對股市暴跌、貨幣貶值、外資撤離,出口累積下來的儲備正在逐漸耗盡。而南方共同市場等區域整合計畫,也在危機加劇後,隨著阿根廷採取保護主義措施而面臨瓦解。

經濟危機致使改良主義破綻百出,未來的拉美,將面臨更高層次的向左、或向右轉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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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看】重新界定政治座標
王放(政治評論員)


全球金融危機擴大為經濟危機,給世界的政治經濟局勢帶來巨大的變化。其中最深層的變化可能是政治座標的重新改寫。

在北方,歐美國家紛紛祭出規模宏大的紓困、注資方案,許多金融機構早已由國家實際掌控,掌握絕大多數股份,即便不一定有國有化之名,但早已具備國有化之實。而目前的討論更進一步往更嚴格地管制市場的方向發展,使得原本以自由市場的強弱為分野的左右政治座標失去意義。

而在南方,自從反全球化運動興起以來,拉丁美洲一直是世人矚目的焦點,因為從委內瑞拉到巴西、從阿根廷到尼加拉瓜,一系列新政權紛紛打著反對新自由主義的旗號而上台。守舊者往往誤以為是社會主義的復興,殊不知官僚化、鎖國式的社會主義早已失去吸引力,這些政權一方面依社會主義理念保障民眾權利、發展參與式民主,一方面又高度參與國際商品與金融市場,實為前所未有的新模式。

這些國家儘管也受到世界經濟危機的衝擊而必須做出調整,但可以確定的是,在今天的趨勢下,要它們走社會主義或資本主義的回頭路,都是不可能的了。

From:台灣立報2009.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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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面的分析,參考James Petras寫的Latin American’s ‘New Left’ In Crises As the ‘Free Market’ Collapses

經濟面的分析,參考Esteban Pérez Caldentey and Matías Vernengo寫的Back to the Future: Latin America's Current Development Strategy

2009-03-24

關於所謂知識份子的黑色名言

偶然讀到一篇文章
談美國對外的心理輿論戰術
http://www.wyzxsx.com/Article/Class20/200602/4599.html

其中最有趣的一段話並非來自該文作者
而是轉引自德國納粹宣傳家戈倍爾:

用不著謀求知識份子的皈依。因為知識份子從來都不皈依,而是永遠倒向強者。就跟大街上的人一樣。

讀到這句話
我笑了
流氓果然比書生高竿
真是黑色的至理名言

至於熊蕾的文章本身
基本上不錯
唯一的缺憾是她沒有分析美國宣傳工作的失敗經驗(這肯定有不少)


2009-02-07

【當兵】終究還是沒射出來:鍋蓋頭(Jarhead)



想像你是個飢渴的慾男,看過不少A片、聽了很多長輩或同儕的風流史而立志轉大人,於是花了很長的時間鍛鍊身體尤其是下半身,精讀性愛指南自信已具備高超技巧,經過漫長等待終於說服女人與你上床,你甚至還吃了大補丸、威而剛,提槍上陣時卻發現你的馬子完全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回事,不僅身材差勁聲音難聽,愛撫過程意興闌珊配合度低,更慘的是到了最後關頭她的爸爸媽媽竟突然出現,硬生生將你們分開……結果,你依舊保持處男之身,終究還是沒射出來。

《鍋蓋頭》就是一部這樣的「反高潮」電影,片中挪用了大量的一般美式戰爭片語彙(註一),然後再以一段段精準的寫實場景予以解構,冷冷地嘲諷了歷來戰爭片的主流傳統,也間接透露出對美國進行波灣戰爭的不屑,在敘述過程中還保持著一貫的低調詩意。

本片精準捕捉了當兵過程中的一個面向,即:你大部分的時間其實都是消磨在無意義的小事上,或者為了一些無意義的小事而受罪,各種生活習慣、感情與意義多多少少會遭到壓抑或扭曲,但也說不上什麼大悲大喜,有的只是荒謬。當你卷進一個龐大的科層制的規訓機器裡,一切都是零敲細打出來的,所謂的勝利英雄或壯烈失敗,說穿了都是書生的幼稚想像。

書中主角渴望真正作戰,一方面反映了戰爭機器灌輸給他們的崇高信念,但更多是來自於對平庸生活的無意識反叛,以及對於訓練過程中的各種機械操練的超越衝動,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規訓機器潛在的暴力本質。這種衝動最後得不到發洩,正宣告了這些信念與衝動不過都是一種個人的浪漫幼稚。

這些,都是本片的成就。然而,如果我們稍微拉開當事人的視角,從戰爭整體的意義的角度來思考,則影片最後停留在射精不成的鬱悶以及「我們仍在沙漠中」的疏離感,就顯得自我侷限與書生氣,很容易又停留在個人際遇不佳與壯志未果的層次,錯失了反思戰爭意義的機會。

停留在「終究還是沒射出來」此一層次,最壞的情況是使人更加努力把握為戰爭賦予意義、完成英雄壯舉的機會,較好的情況則是停留在持續的荒謬感以及(用國軍用語來說)「不知為何而戰、為誰而戰」的空缺之中;而這一空缺,仍很容易引來另一波意識型態的傳喚與非理性意志的暴衝。

這可能與原著小說及本片係以親身經歷者口吻進行敘述有關,但是,比較好的作法也許是設法利用各種手法把問題尖銳地提出來,刺激觀眾自己思考。

另外有一點值得一提。本片所描述的從軍經驗與台灣的當兵經驗有許多相似之處,如軍中的紀律規訓與次文化、漫長無目標的等待、兵變以及各種生活細節等。但其中有一個重大的差異是:本片沒有台灣軍中常見的打混摸魚、各自鑽營、上下交相賊等等面向。在《鍋蓋頭》片中,即便充滿無聊等待、結局令人沮喪,但所呈現出來的軍隊樣貌畢竟相當「精實」,而且長官基本上皆盡責、有能力還帶點風趣,並沒有偏離主流美式戰爭片中的形象太遠。

是美軍實況確實如此?還是本片不想就此多做挑戰?我不知道。

註一:其中也有許多是著名反戰影片的語彙,如庫伯利克的《金甲部隊(Full Metal Jacket)》。


2009-02-06

【左右看】告別釋聖嚴

【左看】地獄不空,哪有涅槃
趙萬來/大學教授


釋聖嚴死了,留下遺言:「寂滅為樂」,但芸芸眾生未有絲毫樂狀、聞偈精進,反而一片大慟,也就是所見寂滅者€乃因肉身爾,不是心念,正是俗眼俗證,與他們信奉師父所揭示的境界不啻相去雲泥,應該說,聖嚴無來也無去,不過是愚人癡人間藉個僧人演出又一齣鬧劇,聊資遣發多餘情緒。

聖嚴,不是一闕傳奇,勿寧是一場誤會。

渠所立派的法鼓山,不在遠,就在台北,較諸其他三大佛門直截台灣頭面人物,得到最多權貴名流的護持,所以法務蒸蒸日上,問題是這一籮筐的政客、財主與影星都是造業最重的慾海男女,自有來山悲懺的動機,卻被高捧、照亮、放大,成為善男信女的典型,不問可知,這樣的法鼓山必然道行輕薄了,無關聖嚴本身修為。

事實上,聖嚴自知打佛七需要時間、打禪七還需要文化,都屬於中上人等的條件,而與普羅大眾無緣,所謂眾生平等不過是一句誑語。抑有甚者,期許這些中上人等發菩提心,適足以堅振他們無垢的自信,一方面練心成為自了漢,不問資本是業力;一方面心地柔軟,開始慈悲喜捨,成了善霸,益加鞏固現行的吃人制度,從而驅趕勞動階級更離異佛法。地獄不空,哪有涅槃!



【右看】佛教鼎盛,挑戰正多
甘向西/政治評論家


有道台灣開了漢傳佛教未有之盛世,徵諸聖嚴法師往生所引起的巨大迴響,確實庶幾近之,雖不敢逕稱台灣佛國,但確有佛國台灣的一面,讓佛教源出的印度來客驚訝不置,也讓無神論的大陸官民睜大眼睛。

但在有識者看來,正信佛教正處於由盛而衰的轉捩點,試看各大學的校園已普遍不存在佛學社,這是近30年來佛教勃然興旺的後備力源,同時苦學、苦修、苦行、苦證的高僧大德也成絕響,不復有如今日開山立派的領頭羊,更可憂的是,四大名山的開山祖師一皆年登耄耋,聖嚴已去,星雲大師、證嚴上人及惟覺老和尚也都體氣羸弱,一旦圓寂,復繼乏人,就怕佛門從此寂寞無聞了,只因為到今日依人勝過依法。

應該看見,宗教也是個市場,行情起落無常,例如曾經流行於戰後的基督、天主兩洋教,已經讓位土教了,而土教也遭到腹背兩側挑戰,迎面而來的是享樂風高漲,吸人心神幾已成為另一種宗教,而在信仰的究竟上藏傳佛教四派俱見殊勝,近年更有接引古印度及原始佛法的修行法門,如內觀,完全摒去宗教色彩,直面心性用功,頗能滿足知識階層袪除神祕化的要求,後勢可期。這一切都鞭策佛教在四大山門的基礎上力求精進,否則,傳承問題就不是掌門人屬誰的問題了。


From:台灣立報2009.02.06

2009-02-02

Brecht's Journals 1934-1955

23 jul 1938

一刻也不要相信事物必然如其所是的那樣發生。

Brecht's Journals 1934-1955

1935

by 1918 i was a solider' council delegate and had been in the USPD. but on getting into literature i never progressed beyond rather nihilistic criticism of bourgeois society. not even eisenstein's great films, which had a colossal effect on me, nor the first productions of piscator theatre, which i admired no less, moved me to study marxism. perhaps this was due to my scientific education (i had studies medicine for several years), which strongly immunised me against influence from the emotional side.

then a sort of technical hitch helped me to move forward.

for a certain play i needed the chicago wheat exchange as background. i imagined i would be able to get the necessary information quickly by consulting specialists and practitioners in the field. things turned out differently. nobody, neither a number of well-knowed economic journalists nor any of the businessman - i followed one dealer with long experience of the chicago wheat exchange from berlin to vienna - could adequately explain what went on at the grain exchange. i gained the impression that the dealings were downright inexplicable, that is, not accessible to rational understanding, in other words plainly irrational. the manner in which the world's wheat was distributed was utterly incomprehensible. from any angle, apart form that of a handful of speculators, the market in wheat was one huge swamp.

the project drama was never written. instead i began to read marx, and it was then, and only that i did read marx. and for the first time, my own scattered practical experiences and impressions really came to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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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小麥市場是brecht開始研讀marx的起點。

一般人滿足於老經驗的記者、商人以及各種經驗印象,brecht卻感受不到生氣;一般人鄙視書本、理論,brecht卻說marx使經驗印象活了起來。

為什麼會是這樣?